越南第9篇:Local bus to Saigon(關鍵地名:芽莊/胡志明市/西貢)

Local bus to Saigon

抵越前,我曾以為在越南移動是件困難的事,沒想到,要自由的移動才是困難,此話怎說?

在越南,每投宿在一個旅館,其實也像是投宿在一個旅行社。從下龍灣、河內、順化、峴港、會安、乃至於此刻在芽莊,當我問旅館櫃檯:「××怎麼去?」「這兒有車(或有團出發)。」「到那兒買票?」「在這兒買,我幫你買。」……無論你提出什麼問題,他們總會儘可能的滿足你,當然,也為了些微的佣金。有些人甚至會主動屢屢問你:明天上那兒去呀?總覺得,像一隻看似能自由的飛但腳上還纏了線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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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進胡志明市了,這大概是在越南境內最後一次長途移動,這一次,我好想搭地區巴士(Local bus)進胡志明市。

這個想法看似容易,實則不然;我已經不想再問旅館人員了,他們總試圖說服我搭Sihn Café的車,甚至告以:No local bus

在路邊攤吃早餐時,旁邊的小姐好奇地問道:「Excuse me, can you eat Vietnamnese food?」她大概以為觀光客都應該吃五星級旅館裏那些特別設計給外國人的食物。

Yes, I like it.」我說道。基於禮貌,我稍誇張了一下,事實上,我只是吃得下去,還沒到「like」的程度。

幾句交談後,我伺機問道:「Do you know where I can take local bus to saigon?」我還稍微地把「local bus」加重。

Yes, I know, I can take you later.

幾分鐘後,我坐上她的摩托車,來到所謂的「local bus」的搭乘處,謝過她,她隨而離去。

我進去一看,又是Sihn Café,這不是我要的,只得又另詢他法。

我碰到了一個老婆婆,堪稱是我進入越南後所碰到的英文能力最好的長者之一。

I can help you.」她不斷強調這句話,還拉我去她的房子內坐下來談,讓我反倒起了一點防備心。

你住在那裡?」「台灣的那個地方?」「台灣漂不漂亮……」「你去過日本沒有?」「你看過下雪嗎?」「可不可以寄些照片給我……」在我提出我的問題的同時,她也同時提問了好多問題,到頭來,很單純希望我日後能寄一些照片給她。

這樣子的年紀、這樣的英語能力,臉上還帶有明顯的傷痕,我不敢問這老婆婆在過往的戰亂中歷經多少故事,一問,怕是脫不了身。

在她的協助下,召來隔鄰的一位年輕男子,(姑且稱阿牛吧!)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陣,便叫我上阿牛的摩托車往「local bus」站而去。

繞過幾條大街,我覺得似曾相似,一停穩,又是早上那位小姐帶我來的Sihn Café

No, No, No.」我難掩失望。

阿牛車頭一轉,往另一個方向騎去,好一陣子,才來到另一個看起來像巴士站的地方。

賓果!」我終於找到當地人的巴士站了。覺得好累,因為,幾乎問到的人都企圖把我這個外國人丟進Sihn Café的懷抱,經過幾次嘗試,總算找著了,我看了一下車子與車站的外觀,判定這應是我想要的local bus了。

2天的近午時分,我向旅館check out時,旅館人員又問我:「接著打算上那兒去?」

西貢。」(就是胡志明市的舊稱啦,我發覺,跟當地人溝通還是講西貢來得簡潔清楚,而以下的文章有時也以西貢稱之)。

下午600有車,這兒買票吧!

果然不出所料。我早已得知,每天有早上800及下午600的車子開往西貢,這想必又是以西方背包客為主、沿途冷氣強到令我想穿上外套的「Sihn Café」車。

不,我想搭地方巴士,而且,我不想等到晚上。」經調查清楚之後,我顯得更有把握。

櫃檯小女孩急著把媽媽叫來,嘰哩呱啦又是一陣。

有那麼嚴重嗎?我只不過想搭地方巴士而已呀!我的意外程度恐怕也不下於她們。

好吧!待會兒我幫你叫車。」旅館女主人總算了解,小弟在下我是有先調查過的啦!

我終於「無罪釋放」了。我想,這麼堅持要搭地方巴士的外國旅客,對他們而言也許並不常見吧?再者,我不能確定的是,每介紹一個客人至「Shin cafe」,是否另有佣金的存在,我也藉此稍微解釋一下為何有些車伕會殷勤的替老外找住宿,據我聽來的消息,每介紹一位他們可以抽得10﹪的佣金,應不算多。

上摩托車的時候,我很興奮;我已經提了好幾次,在越南自助旅行真的很容易。從河內、順化、峴港、會安、芽莊乃至胡志明市,不論你搭何種交通工具,一下車,就有人團團圍住;住旅館時,在牆壁上可能就會張貼下一個目的地的巴士及火車時刻,並要求你就地向旅館買票;走在路上,會有數不清的機車車伕向你說「哈囉,你要Honda嗎?

於是乎,我曾經以為純屬巧合的事,例如:在河內中國大使館碰到的情侶,一天後又在胡志明陵寢碰到;其間碰到某些老外,剛從柬埔寨、及越南南部上來,之後準備到河內,正好與我的行程相同但反向,我對此還曾有巧遇知音的感動;在順化臨下車時,所遇到的法國夫婦,隔了幾天又在130公里外的會安碰頭;在會安相遇的兩個狀似非常「麻吉」的日本人,據說是在河內餐廳認識,又在會安不期而遇,接下來則打算一齊去芽莊……原來,這算不上巧合,大家都在安排好的行程內,參加被安排妥當的行程。(果不其然,隔幾天我又在胡志明市碰到上述那兩個日本人,但這是之後的事了,不在此詳述。)

只不過,我高興得太早。當摩托車到達該巴士站的時候尚未12點,而站務人員表示下一班到西貢的車子是下午3點。

暈,我真希望是自己聽錯。話說前一天隨阿牛來巴士站的時候,我已先抄了往西貢的時刻表,大抵是早上8001100每小時1班;下午300800則隔稍久一些,至於早上1100~下午300則以空白表示,我自作聰明的以為,這中間未寫發車時刻的時段表示「出車頻繁,不必詳列」,想不到,竟然就是不發車,一部車都沒有。

載我來的摩托車伕還守在旁邊,他察覺到我有「出鎚」,但無法溝通,他轉頭向櫃檯詢問原委。

如果你不想等的話,這位車伕會再載你到另一個巴士站,但是較遠。」之後,櫃檯售票小姐這麼表示。

我一愣,還有另一個巴士站?曾經,我為了找這一個巴士站就找得這番辛苦。

我當然不想等,於是再次隨這車伕而去,也沒談車錢了;摩托車又騎了很久,遠遠地脫離市區範圍,霎時間,我忽搞不清楚車站櫃檯小姐所謂的「較遠」究竟是多遠,甚至猜想,是不是溝通時出了差錯,這位車伕誤以為我要直接坐他的車到西貢?但是,問了也沒用,他聽不懂。

騎了好久,真的好久,來到一家「柑仔店」(像是台灣鄉下早期的傳統雜貨店)的門口,他停了下來。

Here?」我往地上一比。

他點頭。

Saigon?」我再問。

他又點頭。

沒多久,來了一台一看可猜到是local bus的中型廂型車,車上下來2個人,一個司機,一個隨車服務人員,我和那隨車人員嘗試溝通了一下,估計該名隨車服務人員了解的英文單字「高達2位數字,與這位摩托車伕的個位數字相比,已較能傳達意思,此點聊足安慰。

To Saigon?」我對著那名隨車人員問,他點頭。

How much?」在他催我上車的同時,我要他先說價錢。

他在紙上劃了好多個零,我一算,是10萬盾。

No~,Ga Nha Trang!」我碰了下尚在一旁的摩托車伕,遙指芽莊火車站的方向。我不甲意輸的感覺,即使是恫嚇一下也好。

OK, seven.」他用手比了個7字,想必是7萬盾了。

我上了車,開始我的local bus行程。

我付出了什麼代價呢?7萬盾、再加上現在付給摩托車伕的3萬盾(後來追加的這段太遠,且沒先議價,只好當場隨他開價,事實上,我在越南坐摩扥車時很少超過一萬盾)、以及前一天先行「探路」時所付的2萬盾,其實超過直接搭Sihn Café空調巴士所須支付的6 USD(約9萬盾)。金錢上雖不見得划算,但我執意如此。

套句洗髮精廣告詞:因為我值得(Beacuse I am worth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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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莊到西貢約五百公里,之前曾聽說巴士要坐上6個小時,但我搭的這班恐怕更久,因為尚須沿路攬客及讓人上下車;明顯的,這確是班開往西貢的地方巴士,而不是直達西貢的巴士,車子開了一、二個小時後,已經不是原班人馬,除了我,僅有司機與隨車人員是自芽莊過來的。

我不期待在這兒能碰上講英文的人,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碧海、藍天、農田、斗笠,零星出現的工廠,偶爾出現的中文字,我想像著,如果沒有戰爭,現在會是什麼景象。

Hay,」隔鄰一位甫上車的一個年輕小伙子向我打聲招呼:「$$##%

I don't understand.」我苦笑的搖搖頭。

#$#$$%#%」他往地上一指,我仍沒會意過來。

money」他說。

我這才了解,原來,他看到了我藏在襪裡,已經不慎露餡的一張100元美鈔。

這得稍微提一下我的財務自保計畫,怕臭的朋友請先去準備一付口罩,等你回來再繼續看囉。

自開始這趟旅程以來,由於所帶現金不多,如上述,主要是3張百元美鈔、少許人民幣和其他外幣,以及一張旅行支票,加以天數稍長,一開始就不可避免地碰上一種矛盾困境;說是困境,其實也蘊含了自我淬鍊的成份。

投宿在較高檔的旅館,意味著安全等級較高,但現金消耗也快;投宿在較平民化的旅館或guest house,的確超省,但有時不免心裡毛毛,怕隨身家當不能安藏;又,若選擇最沒有風險的走法,與其他觀光客同車、參加團體行程,皆可以有高等級的安全指數,卻滿足不了好奇心;於是,在風險較高時,我會把100元美鈔藏在襪邊(或襪裡),假想若真碰到最壞的狀況,例如:放旅館的錢全丟了、出外被偷了、被扒光了等等,至少還有100元的「急難救助金」,諸位可不要小看100美金,若以最低標準來過日子,在這邊可以撐至少一星期以候後援。

也就因為如此,在預期會和一堆人共處至少67個小時的情況下,我提昇戰備等級,把100元美鈔預先塞在襪邊。

只不過,隨著車內的燠熱,我不自覺地掀起褲管,也渾然不知匆匆塞入的美鈔已經露餡。

Thank you.」我這麼說。這大概也是他能懂的僅有的英文字彙之一。

他又天南地北的狂比了一陣,這輕易便能猜得,他應是說,錢如果不放好小心被扒走之類的。彼時,我不禁想起了我在陽朔被扒的手機,好久都沒想起這檔事了。

如果眼前的這位越南年輕朋友保持一點耐性,等候我入睡時下手,甚至於,不久後說不定會自然從襪緣脫落,待得手後速速下車的話,對其生活自當不無小補。但是他沒有,而且甫一上車就告訴我。

100元美金,遠遠超過此地一般人的月收入了。

車內又換了一匹人,大部分的時間,我還是靜靜的望著窗外,有時沈沈入睡,後而醒來,後座的乘客老喜歡把脫了襪子的腳伸到我的臀旁,我只得適時地移動身體來反制。大體上和其他人的互動不多,這車子除了攬客及上下車,連開幾小時未見休息,我甚至懷疑是否要直接開到西貢了,眼看看帶上車的礦泉水即將見底,在這兒沒喝水比沒吃飯還要難熬咧。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我的訴願了,My God,車子拋錨了。雖然沒聽到大的聲響,不過,司機將車停在路旁,架起了千斤頂。

我或許是唯一爽在心頭的人,趕緊一併解決了尋找水源及排放積水兩大切身問題。

說真的,在較落後地區,長途巴士在路上發生拋錨並不稀奇,幾年前我在大陸也碰上一次,還硬是在半途待了一夜,眼前的狀況看起來也沒上次那麼糟。幾分鐘後,賣包子(看起來像包子,但不太確定)的來了,賣水果的也隨後來了。真絕,這些小販怎麼手腳這麼快。

難不成,他們在這兒做了什麼陷阱?(瞎掰,不負言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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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re you are?

一個年輕人用吞吞吐吐吐吐的英文企圖問我問題。

TaiwanDailon.

他雖然講不清楚,但在這種狀況肯定是問「你從那裡來?」不會有第二種問題,通常對方一張開嘴,我就準備回答:Dailon

Dailon,就是台灣在越南語的發音,有人唸成「ㄉㄞˇㄌㄨㄥˊ」,也有人唸成「ㄉㄞˇㄌㄨㄢˊ」;如果你直接講Taiwan,有些不諳英語的人會聽不懂。

Dailon.」旁邊的人也聽到了,又複誦了一次,接著又是一陣狂笑。

這陣子,我經常處在不知對方為何而笑的狀態,不過經過這些天也迫被要習慣了。

You……how old?」那位唯一懂得一點英文的人銜眾人之命向我提問。

Thirty.」我比了三指,刻意給了整數。

他們又是一陣討論。

You……only one?

Yes, I , here travel, hanoi, hue, Hoi-An, Saigon.

之前,我從其他的越南人口中也曾聽聞,在越南南部經常有台灣男子來娶妻,我隱約猜到他們大概也在猜測我是否也是前來娶妻,故先澄清,我是純粹旅行,不是來當在場男士的競爭者,否則,怕有人又要推薦妹妹或女兒了;說是「又要」,是因為之前已有2次經驗。喝咖啡時,有個男人透過他人中間傳譯,問道是否願意娶他女兒,在會安秋盤河時,划船的小姐硬是問我,對她的妹妹(即另一位划船者)印象如何。

在車子拋錨現場,因為產生了零星對話,使我和同車其他人有了初步的互動,尤其是略懂英文的那位男子,只不過,在他們的對話裡有沒有包含這句「外國人怎麼也來坐這種地方巴士」,我就不得而知了。

車子修好,旋及上路,車速明顯較之前快了許多,天色已暗,路經的兩旁住家,有的竟只見幾盞燭光而不見電燈通明。

車子越開越快,快得有點讓我毛骨悚然,也許司機要彌補剛才修車時的落後進度吧,我又想到沒有保險的事,脈搏和車子一樣都提了速,趕緊在心頭請上帝和菩薩一起幫忙。

車子忽又停了下來。我心頭一震,難不成又壞?定睛一瞧,蓋一食堂也。

吃飯。」年輕人向我做了個手勢。

我猶豫,因為,除了司機及隨車人員,其他乘客紋風不動。

吃飯。」他又催促了一次。

拗不過,我還是下車吃飯,但全車10餘人還是只有司機、隨車人員,以及我們兩位乘客下車吃飯。

綜觀我這整趟旅程,有幾個畫面深陷腦海難以忘去,坐在食堂內吃飯讓其餘十幾個人盯著看是其中一幕。

吃完後,我要付錢時,那年輕人同時拿出錢來,執意要我把錢收回去;我不肯,我不肯讓越南人請客,希望他只是作勢,但他仍執意付錢。

You……me, friend.」他的手勢簡單易懂,我決定不再堅持,照這邏輯,我若堅持就不當他是朋友了。

說實話,在這頓飯開始前我已經認定最後會由我來買單,越南人普遍尚窮,我沿途給人餅乾或糖果時從來沒被拒絕,現在車上那些人甚至不願意下車來吃這頓;我壓根兒沒想過由對方付我的帳,心想最多不過是各付各的,怎料狀況如此。

這是整趟旅程中我最感到溫馨的一頓飯,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You……me……friend」。

這個年輕人是從中越某鄉下來到胡志明市讀書的學生,一路上,我們在微弱燈光及抖動的車上片片斷斷的筆談,臨下車前,他在書包裡翻來覆去,態度好認真。

他硬塞給了我一張他們學校的樂譜、一張他的一吋照片,以及他的地址。